文/摄影/李鹏展

另外一种评量Hi-End设计师才华的方法可能更为有趣，就是检视在最拮据的预算内，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产品。设计师如果要使清水变鸡汤，一定得从最低廉的零件成本下榨出好声之际，使出其浑身解数。”

虽然我们现在是世界上平价或低价“Hi-Fi功放”的生产大国，但至到今日，又有哪一款品牌或型号的“Hi-Fi功放”，是真正能够在“质与量”上达到像音乐传真A-1合并式功放那样的口碑与业绩的呢？所以说，国产的音响行业和市场，现在缺少的不是什么“旗舰”产品，而是十分缺乏最能代表国产音响工业发展水平和现况的、音响市场及消费者最需要的、性价比最高的平价音响产品。

无心载花开

我是从最初玩矿石、晶体管收音机的一个“无线电爱好者”，而一步步地走进Hi-Fi音响与古典音乐这个大殿堂的。不过自从与电子管功放结缘以后，我纯粹个人性质的音响生活则主要是以电子管功放来赏乐为主。虽然电子管功放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或缺撼；然而，电子管功放其优美的音色、迷人的音乐性、非常人性化的声音也是大多数晶体管功放所很难具有的或无法比拟的（尽管晶体管功放在技术指标上，或在一些音响特性方面的表现非常优秀）。通俗地讲：晶体管功放听起音乐来就是没有电子管功放的声音那么得醇美、那么得感人，还有那么得耐听，这就是“人性化”！

一些连最其码的“耐听”都不具备的音响器材；或者说，这些音响器材根本就无法保障我们倾心专注地、轻松自然地把近一个小时的、有着四个乐章的交响乐从头到尾的欣赏完；又或者说，即使好不容易把整部音乐作品“欣赏”完了，我们也都被搞得是精疲力尽，心烦意乱…… 试想：对于像这样的音响器材，我们再去讨论甚至去争执它们的声音是否所谓的什么“中性”、“真实”等问题，还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呢？！

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个梦想：等到有一天我发达了，我就要用几万、几十万、乃至几百万元来购买我认为是最好的一套音响器材来欣赏音乐。…… 可是当有一天，我在广州华厦大洒店一楼大堂的咖啡厅，听到由钢琴、小提琴与双簧管所组成的乐队，演奏的都是一些改自古典音乐的小品时，从那一时刻开始，我的梦想却发生了彻底地改变：如果有一天我发达了，我要租用一个小型乐队，天天晚上来为我现场演奏。

与音响相比，这场促使我的音响观念从此发生重大转变的现场音乐会，它使我深深感动地、并使我终身难以忘怀地并不是它那些强烈震撼的音响效果，也不是那些乐手具有像上榜CD唱片里那些世界一流乐团或乐手高超的演奏技巧和演绎水平；而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音乐感——音乐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轻松和自然、温馨和流畅、优美和飘逸。同样都是欣赏音乐，我想这大概就是“音响”与“现场”的最大不同了；或者说，它是“音响”目前仍然无法企及“现场”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其实，这也应该是“音响”所努力要追逐和再现的一个方向和目标。

然而，越是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则越是“不简单”。“唯真”也好！“唯美”也罢！我想再有二十年，也不会理论出一个公正的结果。实际上，只要多去“欣赏”一些现场音乐会，都会能悟出一些共性的道理出来。没有“真”哪来得“美”；而没有“美”又何来去谈“真”呢？！人类只所以要发明乐器，只所以要欣赏音乐，或许它会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及功能，但有一条它是人类的共性所需——音乐能给人们带来美感！如果缺少了这一点，那么人类就不会去发明乐器了，而“音乐”就有可能会永远只停留在“敲锅打铁”这种最原始的“真实”声音上了。

在我选择欧博a100合并式功放之前，国产的和进口的晶体管功放我也听过不少，在这有限的接触层面当中，我对其整体的感觉是：声音表现还是不够“人性化”，或者说不像乐器那样的“软质”，还有声音的连贯性也不够好。

其实，当时我选择a100还有另外的考虑：一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在使用电子管功放来试音，故此，想找一台晶体管功放来建立另外一套的试音标准，再说这台a100又不贵啊；二是选择a100我看重更多的则是它公司背后的“人文背景”，因为在这种“人文背景”下，即使这台a100“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它也不会“糟”到哪里去吧！为什么我会特别关注和在意音响公司或设计师的“人文背景”呢？——“文如其人”则“声如其人”也！其实道理就这么简单！

不过令我所始料不及的是：自从a100在我的音响系统上服役之后，至今就再也没有被“转业”过。

问柳不成阴

一开始我还会在欧琴AP1000T电子管功放与a100功放之间进行不定期的切换与试听，但慢慢地我已习惯于只听这台a100功放了。通过试听比较后我发现：虽然AP1000T的身价是六、七倍于a100，然而它们之间在声音上的差距却远没有价格这么大；甚至，我倒还觉得a100的声音听起来会更甜美细腻，更富音乐表现力，也更具有吸引力。讲得通俗点，那声音非常软质和人性化。与AP1000T一样，用a100听音乐，听上一整天我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烦躁和不适之处。

在a100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国产晶体管功放的发展与进步；从一定程度上，也促使我改变了对晶体管功放的一些成见与观念。

a100貌不惊人——它即没有光彩亮丽的面板，也没有重装甲般的外壳；朴素灰敛的以至于在我使用它的几年当中，从来没有人在我的面前对它的外观相貌有过评点；更有甚者，当他们被我这套音响系统的声音所深深地打动时，他们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十多倍于a100的Spendor（思奔达）SP1/2音箱给吸引过去了，好像跟推动它的a100功放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a100声得我心——在这之后，与它同价位的功放我又听过很多款；比它贵得多的功放我又听过不少部，假如与那些功放列队一起参加“选美”比赛，我想，每次的结果肯定都是a100被排在老末。那些金玉其表、性感迷人的“功放先生/小姐”的确是太诱人啦！在男人本性的驱使下，我何止一次的都有“续弦”（换机）之念，那怕是“喜新不厌旧”也然呀！但在对于特别注重“心灵美”的我来说，即与自然流畅、轻松软质的现场音乐相比，那些“功放先生/小姐”的表现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端庄和沉稳、温馨和连贯。我又一次的感慨：对于人们来说，文化艺术与科学技术，它们的发展总是那么的不平衡，又似乎总是滞后于科学技术方面的发展与提升。这也是a100虽然相貌平平，却始终没有被“下岗”的原因所在。与a100在一起时，我会觉得我与它的心灵是相通的，我与它每天都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情感交流与沟通。

随着Rega（君子）Mira（爱神）合并式功放今年初也加盟到我目前的音响系统上以后，a100似乎要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但在经过无数次地、无情地、正面地交锋之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a100不但没有悲壮的倒下去，反而是更加从容的走过来。

a100与爱神功放的差距，比与AP1000T功放的差距还要小。只有在非常细心、苛刻的条件下比较试听时，爱神功放才会在声音的润泽度、音乐表情方面稍稍强于a100；然而a100又会在音场、定位及声音的准确性方面要好于爱神功放，其它方面两者的表现几乎可以用“相同”来表示。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又何尝不为之激动呢？！在这里，a100虽并非十全十美，而我更为之激动的是：它让我们透过这音响器材，看到了一个能真正理会与驾驭音响文化与产品文化真谛的音响设计师。当然了，a100也自是这音响文化骄人的代表“作品”了！

清水变鸡汤

记得在两年前，一位杭州的发烧友曾打电话问我有关音响器材选购与搭配方面的事宜；随后他又问我现在使用得是什么功放。我说：欧博的a100晶体管合并机。他说：不会吧？用一千多元一台的功放去推一、二万元一对的音箱，能行吗？我说：不但行，而且还相当不错。最后我告诉他说：要去当音响“鉴赏家”，而非音响“唯金家”或音响“品牌家”。

这位杭州发烧友的情况，多少也是目前我们这个音响发烧团队的一个缩影或写照；或者说，从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我们整个音响行业，尤其是Hi-Fi音响行业，为什么会走到目前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是音响厂家在不断推出新的音响器材的同时，其价格也是在不断地节节攀升；而另一方面则是，大部分发烧友的心目中，新型号的音响器材肯定会比老型号的音响器材要好，高档次的或高价位的音响器材一定会比下档次或下价位的音响器材要靓。就是这种音响观念和概念，在我们的音响业界里不断的被循环和膨胀。

我已记不得了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时间，在什么媒介上，有人曾经讲过这样的一句话：国产的Hi-Fi功放，不应该都集中在一个比较低档次、低价位的层面里去竞争。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这个事情，我们会发现，几乎大部分的国产Hi-Fi音响厂家，或多或少地都有了自己的高档次、高价位的“旗舰”产品出台。面对此情此景，有时我们也会在思考：中国的Hi-Fi音响市场现在真的是十分缺乏或需要那些高档次、高价位的国产“旗舰”产品吗？

在台湾，当有业者问英国思奔达（Spendor）公司的销售经理：思奔达系列音箱中，哪一款型号的产品其销售额与销售量是最大时？那位销售经理则马上答曰：是LS 3/5A音箱。

还是在台湾，当有业者问英国音乐传真（Musical Fidelity）公司的设计师兼总裁Antony Michaeoson：贵公司销售量与销售额最大的产品是哪一款时？他则回答说：是A-1合并式功放（25瓦Ｘ2），至到它停产时为止，一共生产了九万两千部左右。

上述的这两款产品都是两家公司产品系列当中价格最平实、外观最小巧者；然而，这两款产品却也是被世人所公认的、性价比最高、音乐表现力最好者之一。这两款产品不但给这两家公司赢得了声誉，同时，也给这两家公司带来了滚滚财源，真可谓“名利”双丰收。

美国发烧天书（Stereophile）著名的音响评论员Robert Harley曾经说过：“衡量一位产品设计师的才华高下，方法之一即是视其顶级作品的音乐成就如何。这是他向全世界证明其能力的宣示——以其‘个人最佳作品’来界定其才华的极致。因为他不可能做出更好的了，所以这件产品就等同于他能力的最佳证明。

另外一种评量Hi-End设计师才华的方法可能更为有趣，就是检视在最拮据的预算内，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产品。设计师如果要使清水变鸡汤，一定得从最低廉的零件成本下榨出好声之际，使出其浑身解数。”

我想，我们应该从Robert Harley的此番话语中，真正体会到“清水变鸡汤”它所孕育着的、深刻的朴素哲理与商业价值。

客观地讲，不要说在中国，即使在欧美等发达的西方国家的音响市场上，最受青睐地仍然是那些性价比高、音乐性好的平价音响产品，这是人类社会与市场经济的本质与共性。现在不是国产的音响厂家集中技术、财力、精力去主攻那些Hi-End“旗舰”产品的时候，因为不管怎么说，它根本就不能代表或说明中国大陆目前音响工业发展的基础和现况的。虽然我们现在是世界上平价或低价“Hi-Fi功放”的生产大国，但至到今日，又有哪一款品牌或型号的“Hi-Fi功放”，是真正能够在“质与量”上达到像音乐传真A-1合并式功放那样的口碑与业绩的呢？所以说，国产的音响行业和市场，现在缺少的不是什么“旗舰”产品，而是十分缺乏最能代表国产音响工业发展水平和现况的、音响市场及消费者最需要的、性价比最高的平价音响产品。

就像LS 3/5A为思奔达公司、A-1为音乐传真公司赢得了无数的声誉与业绩一样，我也寄希望于从a100的身上看到这份曙光和希望…… 或许a100的声音太不够刺激了；也或许a100的外观太不招人喜欢了；又或许…… 不知从何时起，那a100早已“升级改款”了。改款后的新机我还没有正式试听过，不过听一些发烧友介绍说：外观与音响性方面已有了很大的改善和提高，而有所减损的却是那份怎么也唤不回的音乐性。其实，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现实当中诸多的如：MKⅡ版、SE版、ES版、签名版、纪念版等等之类的所谓“升级改进”版的音响产品，大都是这种走向和归宿。

这正如国内一位知名的音响设计师所说的那样：现在“淑女”不行了，“酷女”才能吃得开！同样是“淑女”与“酷女”走在大街上，保证是看“酷女”的人多，为什么？浓妆艳抹、袒胸露背、招摇过市，她抢眼啊！不由得就会使人们多“看”上她几眼呀！

在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的今天，人们已是越来越难得挤出时间和功夫，去慢慢地“品味”那些“淑女”啦！

文/摄影/李鹏展

2002-04-30

注：此文章已在上海《现代音响技术》杂志2002年第八期上发表